作者:加西亞·馬爾克斯
這就是那個壞蛋布拉卡曼,這么說是因為還有一個好人布拉卡曼,那就是我。他那張嘴能讓一個天文學家相信,二月份不過是一群看不見的大象,但當運氣離他而去,他也會變得鐵石心腸。在最風光的歲月里,他曾經給好幾任總督的尸體做過防腐處理,大家都說,他把他們的臉裝扮得如此莊嚴,以至于他們在死后好多年里把這里管理得甚至比他們生前還要好,在他把他們的臉恢復成死人模樣之前,沒有人敢把他們埋進土里,但后來他的威望遭遇挫折,因為他發明了一種永遠下不完的象棋,一個教士下著下著瘋掉了,還有兩位有名望的人自殺了,他從占夢師淪落為生日宴上的催眠者,從有靈力的拔牙師淪落為集市上的江湖郎中,到了我們見面的時候,連那些海盜都不屑于正眼看他了。我們四處游蕩,兜售騙人的把戲,整日處心積慮地推銷能讓走私犯隱身逃遁的秘方,教那些受過洗禮的妻子悄悄在湯里滴幾滴藥水,好讓她們的荷蘭丈夫對上帝心存畏懼,女士們先生們,你們想要買任何東西都出于自愿,因為這不是命令,只是一種建議,歸根結底,幸福也并不是人生義務。雖然我們經常為他的種種好主意笑得死去活來,但事實上我們幾乎連肚子都填不飽,于是他把最后一線希望寄托在我算命的天分上。他把我裝扮成日本人的模樣,拿船上用的鐵鏈拴住,裝進那口棺材般的大箱子里,當他在搜腸刮肚想詞兒說服大家相信他的新玩意兒時,我可以給人算命,女士們先生們,看看這個飽受埃塞基耶爾螢火蟲折磨的家伙吧,那邊那位,看您一臉不相信的樣子,您敢不敢問問他您的死期是什么時候,問題是我從來就沒算準過,我經常連當天是幾月幾號都不知道,最終,他對我干算命先生這一行的前途徹底絕望,因為餓得頭昏腦漲,就算我的某個器官能未卜先知,也早被攪得亂了套。為了轉運,他用棍子教訓了我一頓,之后,他決定把我送回我爸爸那里,把錢要回來。但那些天他正在尋找一種實用的方法用疼痛來發電,他造了一臺縫紉機,靠吸附在疼痛部位的吸盤來帶動。我被他打得整夜叫喚個不停,他因此把我留下來測試他的新發明,這樣一來,我回家的事就被延后了,他的情緒也漸漸好轉了,最后,那架縫紉機運轉得太棒了,不但比一般新手縫得好,還能根據疼痛的位置和程度繡出各種花鳥來。正當我們確信自己時來運轉,陶醉在勝利中時,突然有消息傳來,說那艘裝甲艦的司令官想在費城重現那場解毒實驗,結果當著全體參謀人員的面變成了一攤肉泥。
自從第一次看見他的那個星期天起,我就覺得他像是斗牛士助手騎的騾子,他的天鵝絨肩帶上露出金線的針腳,十根手指上戴滿了五顏六色的寶石戒指,辮子上還拴著一條響尾蛇的尾巴,在達連的圣馬利亞港口,他站在一張桌子上,腳邊是他自己配制的一瓶瓶特效藥,還有些安慰人心的草藥,那段時間他扯著破鑼嗓子在加勒比沿岸的村鎮到處叫賣,只不過那一回他并不打算向那群臟兮兮的印第安人兜售什么,而是讓他們去找一條活蛇來,他要在自己身上檢驗他發明的解毒藥,獨門奇藥啊,女士們,先生們,蛇咬的,蜘蛛咬的,蜈蚣蜇的,任何種類的毒物,它都能解。有個人像是被他的決心打動了,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一條毒性奇大的馬帕納蛇,就是那種直接麻痹呼吸系統的家伙,裝在玻璃罐里給他拿了過來,看他急不可待地打開蓋子的樣子,大家都以為他是要把那條蛇一口吞進肚里,可是,那畜生剛意識到獲得了自由,便從玻璃罐里躥了出來,照著他的脖子來了一口,他的演講立馬中斷了,這江湖郎中勉強來得及吞下一片解藥,就一頭栽倒在人群中,高大的身軀在地上滾來滾去,像是一具空殼子,但他一直在笑,露出滿口金牙。港口停泊著一艘來自北方的裝甲艦,說是來友好訪問的,一停就停了差不多二十年。艦上這時一陣喧囂,宣布實行隔離,以免蛇毒蔓延到艦上去。那天是復活節前的星期天,人們做完彌撒,帶著被祝福過的棕櫚枝往外走,誰都不想錯過這場中毒的好戲。他身上開始腫脹,比先前胖了一倍,散發出死亡的氣息,嘴里溢出膽汁的泡沫,渾身的毛孔都在張大,但他還在笑,笑得那么起勁,那條響尾蛇的尾巴在他身上甩來甩去,發出啪啪的聲響。他身上腫得連綁腿的帶子和衣服的接縫都崩開了,手指頭被戒指勒成了腌鹿肉的顏色,屁股底下流出了臨死之際的糞渣,凡是見過人被蛇咬的都知道,他在死之前會渾身潰爛,不剩一塊好肉,到最后人們將不得不拿鏟子把他鏟起來丟進麻袋,但是大家同時也在想,哪怕是爛成了一堆鋸末,他也會繼續笑下去。這情形太離奇了,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們紛紛登上艦橋,舉起帶長焦鏡頭的相機,想給他拍些彩色照片,但那群剛做完彌撒出來的女人沒讓他們得逞,她們用一床被子蓋住了這個垂死的人,又將被祝福過的棕櫚枝壓在被子上,有幾位是因為不喜歡海軍陸戰隊的士兵用他們異教徒的機器褻瀆這具軀體,另外幾位是害怕眼睜睜看著這個崇拜偶像的家伙大笑著死去,還有幾位是想至少這樣可以讓自己的靈魂得到凈化。所有人都以為他死定了,這時他撥開了棕櫚枝,因為剛才那番折騰,他依然有些迷迷瞪瞪的,沒有完全恢復過來,但他沒要任何人幫忙,像只螃蟹一樣爬上桌子,重新開始叫賣,各位都親眼看見了,解毒的靈藥正是裝在這個小瓶里的上帝之手,只賣兩個夸爾蒂約,因為我發明這種藥不是為了掙錢,而是為了人類的福祉,誰要來一瓶,女士們先生們,別擠別擠,人人都能買到。
在很長一段時間里,他都沒再笑過。我們順著印第安人的峽谷小道逃走了,逃亡中傳來的消息越來越清晰,海軍陸戰隊打著消除黃熱病的旗號入侵了我們國家,殺光了一路上遇到的所有陶器販子,不管是長期從事這一行的還是偶一為之的,他們不光出于戒備殺當地人,也殺中國人作為消遣,殺黑人是他們一貫的做法,而殺印度人則是因為看不慣他們玩蛇,之后,他們把我們的動植物資源一搶而空,還盡其所能掠走了我們的礦產資源,因為他們那些研究我國問題的專家教導過他們,加勒比這一帶的人能夠改變自然,耍弄美國佬。我一直不明白他們這股瘋勁兒是從哪兒來的,我們又為什么這么怕他們,直到我們安全脫險,沐浴在瓜希拉長年不斷的和風之中,他才打起精神告訴我,他那些解藥不過就是大黃加松節油,他給了那個托兒兩夸爾蒂約那家伙才給他弄了條沒毒的馬帕納來。我們在一幢廢棄的殖民地時期的傳教士的房子里住了下來,無望地等待走私販子從這里經過,這是我們唯一指望得上的人,只有他們才會頂著烈日冒險進入這片不毛之地。一開始我們吃的是熏蠑螈配瓦礫間的花朵,把他的皮綁腿煮來吃的時候,我們也還笑得出來,最后,我們連水池子里的蜘蛛網都撈出來吃了,到這時我們才明白外面的世界對我們有多重要。我那時候絲毫不知道怎么對付死亡,只會找塊平整一點兒的地方躺著等待死神降臨。而他卻滿嘴胡話,回憶起一個嬌柔的女子,她嘆口氣就能穿墻而過。這些編造出來的回憶也是他的一種策略,為的是用愛的遺憾騙過死神。然而,當我以為我們可能已經死了的時候,他卻活蹦亂跳地出現在我身邊,整夜看護著垂死的我,他想心事的時候特別使勁,常常讓我弄不清楚那斷垣殘壁之間呼嘯而過的究竟是風還是他的所思所想,天亮之前,他用一如既往的聲音帶著一如既往的堅定對我說,他總算想明白了,是我扭轉了他的好運,所以呢,把褲子系好,你扭轉的,你還得給我弄順了。
我的好日子就這樣開始了。從此以后,我滿世界轉悠,收兩個比索就能讓打擺子的人不再發燒,收四個半比索就能讓瞎子重見光明,收十八個比索就能讓人消除水腫,殘疾人要想重獲健全肢體,如果是天生的,我收二十比索,如果是事故或是打架落下的,收二十二比索,如果是地震、戰爭、陸戰隊登陸或是別的什么天災人禍造成的,一律收二十五比索,一般的病人通過某種特殊安排按批發價收費,給瘋子看病依具體情況收費,小孩兒只收半價,傻子免費,看誰敢說我不是個慈善家,女士們先生們,現在,說您呢,第二十艦隊的司令官,讓您的小伙子們把路障撤了,好讓那些生病的人過來,得麻風病的靠左,得癲癇的靠右,殘疾的哪兒不礙事待哪兒,不是急病的全都給我往后退,請各位都別擠,要是病情被弄混了,治的不是你得的病,我可不負責任,樂隊呢,接著吹打,到銅管燙手為止,放鞭炮的接著放,到天使們覺得燙為止,酒盡管上,喝到不省人事為止,幫工的、走鋼絲的、屠夫、照相的,全都過來吧,賬都算在我身上,女士們先生們,布拉卡曼的壞名聲從此一筆勾銷,接下來大家開始狂歡吧。我施展出議員們慣用的手段麻痹大家,以防萬一我出了岔子,有些人變得比先前更糟糕。我唯一不干的就是讓死人復活,因為他們一睜開眼睛,就會氣沖沖地把改變他們存在狀態的家伙打個半死,到最后,他們不是自殺,就是失望而死。剛開始的時候,有幾個聰明人在我身后窮追不舍,調查我干的這些事是否合法,確認沒有問題之后,他們用術士西門的地獄來嚇唬我,建議我過苦修的生活,說這樣就能超凡入圣,我沒有蔑視他們的權威,我告訴他們我正是從苦修入門的。事實是,死后封圣對我毫無益處,我是個藝術家,唯一想要的就是活著,好繼續像朵落在驢身上的純潔的花,坐在我這輛六缸敞篷車里,這是我從海軍陸戰隊的領事手上買來的,給我開車的特立尼達司機過去在新奧爾良海盜歌劇院唱男中音,我穿著真絲襯衣,用著東方護膚品,鑲著黃玉牙齒,頭上戴著韃靼式的帽子,腳上穿著雙色靴子,睡覺的時候不用定鬧鐘,跳舞的舞伴總是各地的選美皇后,我滿嘴的華麗辭藻每每讓她們意亂情迷,萬一哪個圣灰星期三我的能力消失了,我也不會太過擔心,因為只要擁有這張傻瓜的臉蛋,我就可以繼續過著部長一樣的生活,更何況我還有數不清的店鋪,從這兒一直排到比天邊的晚霞還遠的地方,過去游客來我們這里花錢參觀旗艦,現在,他們擠破頭想要得到我的花體簽名照片、印著我寫的愛情詩的日歷、有我肖像的紀念章、用我的衣服裁成的布條,這還沒算那尊白天晚上都矗立在那里的我騎著馬的大理石雕像,和那些祖國之父的雕像一樣,身上落了不少燕子屎。
人們自然擠成了一團,他們做得對,因為到最后并不是人人都能買到。連那艘裝甲艦的司令官都買了一瓶,他也被說服了,相信這藥對于無政府主義者用毒藥浸過的子彈也有效,軍艦上的其他人沒拍到他死亡的照片,這會兒不但拍了許多他站在桌子上的照片,還紛紛請他簽名留念,一直簽到他手臂抽筋為止。天快黑了,碼頭上只剩下幾個最呆的家伙,他用目光搜尋著,想找一個面帶傻氣的家伙幫他把瓶瓶罐罐收起來,自然,他把目光停在了我身上。那就像是命運的一瞥,對我對他都是如此,因為從那時起已經過去一百多年了,我們兩個人一想起來都還覺得就像是上個星期天發生的事情。我們把他用來變戲法的那堆東西裝進那口紫色包邊的箱子,那箱子看上去更像學者的棺材了,當時,他一定是在我身上看到了某種先前沒有看到的靈光,因為他沒好氣地問了我一句,你是干什么的,我對他說,雖說我爸爸還沒死,但我是這里唯一一個沒爹沒媽的孤兒,他哈哈大笑,笑得比之前中毒的時候還厲害,然后問我平常都做些什么,我告訴他我什么也不做,只是活著,因為別的事都沒意義,他笑得流下了眼淚,又問我在世上最想學什么本事,這是我唯一一次絲毫沒有開玩笑,說的是大實話,我說我想當個算命先生,這下他不笑了,像是在思索什么,然后大聲告訴我,當算命先生我已經差不多夠格了,因為我具備了最基本的素質,長了一張傻瓜的臉。就在那天晚上,他去找我爸爸談了談,花了一雷阿爾加兩夸爾蒂約,外加一副能算出誰跟誰通奸的撲克牌,就把我買斷了。
可惜那個壞蛋布拉卡曼不能把這個故事再講一遍,否則人們將會看到其中毫無虛構的成分。最后一次在這個世界上被人看見的時候,他早已沒了當年的神采,沙漠里惡劣的自然環境讓他失魂落魄,骨頭也快散架了,但他仍舊保留著幾根響尾蛇的尾巴,以及那口永不離身的棺材似的大箱子,以便重現當年達連的圣馬利亞港的那個星期天,只不過這一次他不賣解毒藥了,而是用他那破鑼嗓子請求海軍陸戰隊的士兵當眾給他一槍,他要用自己的肉身來證明我這個超自然的造物擁有讓死人復活的能力,女士們先生們,你們完全有理由不相信我,因為長期以來我這個騙子和造假者屢屢讓你們上當,我以我母親的骸骨起誓,今天的實驗沒什么玄乎神秘的,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事實,為了不留下任何疑問,各位請睜大眼睛看好了,這次我不會再像從前那樣笑了,而是會盡力克制著不哭出聲來。為了使他的話更有說服力,他兩眼含著淚水,解開襯衣扣子,用力拍打著自己的胸膛,指出哪兒是最合適一槍斃命的地方,但海軍陸戰隊的士兵們沒敢開槍,星期天人太多,他們害怕敗壞了自己的名聲。有個人也許是對從前上當受騙的經歷仍舊耿耿于懷,不知道從哪兒弄來些巴巴可魚毒草的根須,就是能讓加勒比海的石首魚全都漂上水面的那種草,裝在罐頭盒里遞給他,他急不可待地打開盒子,像是真的要把它們吃下去,他確實吃了,女士們先生們,請不要激動,也不要祈禱讓我安息,這次的死亡不過是趟旅行。這回他沒有搗鬼,連那種唱戲一樣的喉音都沒有,他像螃蟹一樣爬下桌子,在人們懷疑的目光中,在地上找了個最合適的位置躺下來,他看著我,就像看著一位母親,眼睛里仍舊含著男人的淚水,身體因為痙攣彎過來又扭過去,最終雙臂環抱著咽了氣。當然,這是我唯一一次失手。我把他裝進那口尺寸頗有預見性、足以容納他整個人的大箱子,讓人給他唱了三天彌撒,花了我五十枚面值四比索的金幣,因為主持儀式的神父穿的衣服是用金線繡的,且有三位主教出席,我還讓人給他建造了一座帝王般的陵墓,在一處山岡上,面對著安詳的大海,旁邊有一座專門為他建的禮拜堂,還有一塊鐵鑄的墓碑,上面用哥特體大寫字母刻著:這里安息著布拉卡曼,所謂的壞人,捉弄過海軍陸戰隊的人,科學的犧牲品。當我覺得這些榮光對他的美德已經足夠公平時,我開始對他的惡行實施報復,我讓他在封得嚴嚴實實的棺材里復活,讓他在那里面驚恐地翻滾。這是發生在達連的圣馬利亞港被蟻群吞噬之前很久的事了,但山岡上那座陵墓依舊完好無損,遮陰的龍口花直直向上,睡在大西洋的風中,每次經過那里,我都會給他帶去滿滿一汽車的玫瑰花,我的心也會因憐惜他的美德而隱隱作痛,但接下來,我會把耳朵貼在墓碑上,聽他在那口已經破爛不堪的大箱子的碎片中哭泣,如果他又死了,我會再讓他活過來,這個懲罰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只要我活著,他就得在墳墓里活下去,也就是說,永遠。
從那時起,我對他曾經有過的那點兒好感消失了。他扒掉了我身上最后幾片破布,用帶刺的鐵絲網圍住我,拿硝石在我的傷口上來回蹭,把我泡在自己的尿里,拴住我的腳踝把我吊在太陽底下暴曬,嘴里還嚷嚷著,說那些折磨不足以平息他的怒火。最后,他把我扔進當年傳教士們用來懲戒異教徒的地牢,讓我自生自滅,又用還沒忘的那點兒口技學動物吃東西的聲音,學成熟的甜菜地里沙沙的風聲,學泉水潺潺流動的聲音,他就是想用幻覺來折磨我,讓我覺得自己正在天堂里潦倒地死去。當走私販子們終于來接濟他的時候,他下到地牢里,隨便扔了點兒吃的給我,免得我被餓死了,但接下來我得為他的這點兒好心付出代價,他用鉗子拔掉我的指甲,用磨石敲掉我的牙齒,我唯一能寬慰自己的是,只有活下去,才會有時間和運氣用更嚴厲的折磨回敬我遭受的惡行。連我自己都感到吃驚,在我的屎尿、他倒下來的剩飯剩菜,以及他丟在角落里的腐爛的蜥蜴和雀鷹的包圍下,在地牢里毒得死人的空氣中,我居然挺了過來。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有一回他給我帶來一只死兔子,為的是表明他寧愿讓它爛了臭了也不愿給我吃,我的忍耐到了頭,心里只剩下仇恨,我一把抓住兔子的耳朵朝墻上扔了過去,心里幻想著將要在墻上摔爛的不是兔子而是他,然后,就像在夢里發生的一樣,那兔子發出一聲尖叫,居然活了過來,還在空中踏著步子走回到我手中。